内容摘要：欧亚经济联盟是欧亚地区重要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成立之初正遇乌克兰危机，美国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使其陷入困境。为摆脱危机，欧亚经济联盟积极加强对外自贸区建设。目前，欧亚经济联盟与越南、伊朗的自贸区已经生效，与新加坡、塞尔维亚的自贸区已经签署，与印度、埃及、以色列的自贸区谈判也已经展开。经过5年多的实践，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形成了自己的特点，但是也显现了一系列的问题。未来，欧亚经济联盟还将致力于与中国、东盟、欧盟加强区域经济一体化建设。欧亚经济联盟是中国“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合作对象，深入分析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的进展和方向，对推进中国—欧亚经济联盟自贸区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关键词：欧亚经济联盟；自贸区；伙伴国；地缘经济

作者简介：闫亚娟，吉林大学东北亚研究院博士研究生、新疆师范大学商学院讲师；陈志恒，吉林大学东北亚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项目基金：本文系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的挑战与对策研究”（19BGJ050）的阶段性成果。

2015年1月1日，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三国在原俄白哈关税同盟基础上成立了欧亚经济联盟，随后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斯坦两国加入。欧亚经济联盟是俄罗斯在独联体地区重要的区域经济一体化成果，联盟以关税同盟为基础，向共同市场过渡，最终目标是形成类似于欧盟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然而，正当欧亚经济联盟以崭新形象出现在欧亚大陆时，欧亚经济联盟主导国俄罗斯却因国际石油价格下跌和美欧等西方国家制裁的双重影响，经济大幅下滑，周边环境急剧恶化，欧亚经济联盟受此牵连，经济发展受阻，国际地位和影响力显著下降。为摆脱经济危机，突破政治孤立，重塑地区及国际影响力，欧亚经济联盟把目标转向独联体以外国家，希望通过对外自贸区建设，积极寻求外部伙伴。经过五年多的实践，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果，形成了鲜明特点，但在建设过程中也显现出了一系列问题，未来建设方向如何，值得我们关注。

一 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的进展

（一）欧亚经济联盟已生效的自贸区

1. 欧亚经济联盟—越南自贸区

欧亚经济联盟—越南自贸区是欧亚经济联盟对外签订的首个自贸区。越南作为东南亚国家，虽与欧亚经济联盟在地理位置上有一定距离，但曾经相同的社会制度、相似的经济体制，以及短暂互为盟国的历史经历，使其双方具有深层次合作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基础。1991年年底，苏联解体，俄罗斯宣布与越南建立新型合作伙伴关系。1993年，俄罗斯调整外交政策，确定东西兼顾的“双头鹰”政策。在东南亚地区，俄罗斯把发展与越南的关系作为外交重点。1995年越南正式成为东盟成员国，由于国内实行经济革新政策得当，经济发展迅速，GDP增长率连续多年位于东盟前列，俄罗斯希望以越南为窗口，发展与东盟的经济合作。2007年，越南成功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在WTO框架下，越南不断加强对外经贸合作，与多个国际组织建立广泛合作关系，此时独联体地区的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三国正在筹备组建关税同盟，越南对此表现出极大关注。2009年，越南工商部部长对俄罗斯进行正式访问，提出了建立越南—俄白哈关税同盟自贸区的建议。2010年7月，俄白哈关税同盟生效。10月，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与越南共同组成专家小组，对关税同盟与越南建立自贸区进行可行性研究。2013年12月，俄白哈三国国家元首一致同意与越南展开自贸区谈判。2015年1月，欧亚经济联盟取代俄白哈关税同盟成为独联体地区新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新成立的欧亚经济联盟继承了原俄白哈关税同盟的对外经济关系，继续推进与越南的自贸区谈判。经过几轮磋商，2015年5月29日，欧亚经济联盟—越南自贸区协定签署。2016年10月5日，欧亚经济联盟—越南自贸区正式生效。该协定成为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的样板，对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具有重要意义。

2. 欧亚经济联盟—伊朗临时自贸区

伊朗是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的第二个伙伴国。与越南不同，在苏联时期，伊朗与苏联的关系更多是敌对关系。1991年苏联解体，俄美关系从显性竞争转为隐性较量。1993年美国克林顿上台，美伊关系恶化。美国的霸权主义使得俄罗斯与伊朗的共同利益日益增大，俄伊双方进入新的发展时期。1995~2005年间，伊核问题愈演愈烈，俄罗斯为发展与伊朗的关系，不顾美国反对，与伊朗签署合同，向伊朗提供核燃料以及帮助伊朗完成布什尔核电站工程建设，并承诺全程为布什尔核电站提供新燃料。俄伊双方在共同的地缘政治与安全利益下相互支持、通力合作，双边关系得到了巩固和发展，经济合作领域不断扩大。2010年，俄白哈关税同盟启动，伊朗在继续保持与俄罗斯紧密关系，同时注重与俄白哈关税同盟整体合作。2015年，欧亚经济联盟成立后，伊朗表示希望与欧亚经济联盟建立自贸区。经过近三年的讨论与磋商，2018年5月17日，在阿斯塔纳经济论坛期间，欧亚经济联盟与伊朗签署了临时自贸区协定。2019年10月27日，欧亚经济联盟—伊朗临时自贸区协定生效，该协定为双方签订正式自贸区打下了坚实基础。

（二）欧亚经济联盟已签署待生效的自贸区

1. 欧亚经济联盟—新加坡自贸区

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更积极地“向东看”。在普京提出的大欧亚伙伴关系中，俄罗斯将东盟视为重点发展对象。在东盟十国中，新加坡为东盟重要成员国，虽然国土面积狭小，但长期以来凭借其突出的经济地位、发达的经济模式以及高超的外交技巧而被视为东盟发展过程中的“低调领导者”。俄罗斯在东南亚地区除重视与越南的关系外，还积极发展与新加坡的关系。欧亚经济联盟成立后，俄罗斯以欧亚经济联盟为基础与新加坡展开了区域经济一体化合作。2015年11月，欧亚经济联盟与新加坡宣布启动全面的自贸区谈判。2016年5月，新加坡总理李显龙赴欧亚经济委员会总部，就启动双方自贸区谈判进行协商，双方签署了合作谅解备忘录，并在海关管理、服务与投资贸易、信息科技合作等领域达成共识。之后，双方自贸区建设取得了较快发展。2019年10月1日，在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欧亚经济联盟各成员国与新加坡共同签署了欧亚经济联盟—新加坡自贸区。该协定是欧亚经济联盟与东南亚国家签署的第二个自贸区，体现了欧亚经济联盟与东南亚国家经济一体化合作的潜力。

2. 欧亚经济联盟—塞尔维亚自贸区

塞尔维亚作为东欧小国，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与原苏联深厚的历史渊源，深得欧亚经济联盟主要成员国重视。2000年8月至2010年10月，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三国分别与塞尔维亚签署了双边自贸区协定，这是欧亚经济联盟成立前三国唯一与独联体以外国家签署的自贸区协定。欧亚经济联盟成立后，鉴于上述三份协议内容不同，联盟与塞尔维亚双方决定重新签署欧亚经济联盟—塞尔维亚自贸区协定。2016年5月，欧亚经济委员会理事会决定与塞尔维亚启动自贸区谈判。2017年12月至2019年1月，欧亚经济联盟与塞尔维亚双方共同举行了三轮谈判。2019年10月25日，欧亚经济联盟—塞尔维亚自贸区正式签署。该协定不仅充分协调了俄、白、哈三国与塞尔维亚的双边贸易条件，而且还巩固了联盟成员国与塞尔维亚的政治经济关系，为双方进一步合作提供了便利。

（三）欧亚经济联盟正在谈判的自贸区

目前，欧亚经济联盟对外正在谈判的自贸区有3个，分别为欧亚经济联盟—印度自贸区、欧亚经济联盟—以色列自贸区和欧亚经济联盟—埃及自贸区。

印度作为南亚地区的大国，不仅在领土、人口、资源、军事力量和发展水平等方面在该地区具有绝对优势，而且还居于南亚中心。一直以来，俄罗斯都十分重视发展与印度的关系。欧亚经济联盟成立后，印度有意与欧亚经济联盟建立自贸区。2017年6月，在第21届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期间欧亚经济联盟与印度签署了关于启动自贸区谈判的联合声明，同时指出双方谈判将涉及多个领域，其中包括海关管理、知识产权保护、减少贸易中关税和非关税壁垒等。

以色列位于西亚地区，国土面积狭小，但却是西亚地区的经济军事强国。俄罗斯有意发展与以色列的关系，以维护其在西亚地区的地缘利益，以色列也看重俄罗斯的大国地位和国际影响力，双方关系稳步发展。在经济合作领域，双方已启动了自贸区谈判，但谈判的难点在于协定是否涉及资金和服务问题。以色列的强项是高科技产业，而这属于服务条款内容，以色列坚持要将服务条款纳入协定，但欧亚经济联盟内部并不是所有成员国都同意此建议，双方谈判一度陷入僵局。2018年4月，欧亚经济联盟与以色列重新启动了自贸区谈判，谈判内容包括海关合作、消除贸易壁垒、发展电子商务、检验检疫等多个方面。

埃及为非洲地区的政治、军事大国以及人口最多的国家。俄罗斯重视与埃及的关系，将其视为非洲战略中重要的一环，埃及也极力发展与俄罗斯的关系，希望借助俄罗斯的政治和军事力量重振大国地位，双方关系稳步发展。在经济合作领域，2019年1月，欧亚经济联盟与埃及在开罗举行了双方自贸区建设的首轮谈判，双方讨论了自贸区的主要条款，并表示希望达成一个全面的自贸区，以便在质量上确保贸易条件的可预测性和贸易条例的透明度。

二 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的主要特点

（一）在地域范围上以亚洲国家为主

目前，在欧亚经济联盟自贸区已生效、签署和正在谈判的7个国家中，5个为亚洲国家，1个为东欧国家，1个为北非国家，亚洲国家占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的71%。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在地域范围上选择以亚洲国家为主，更多是与联盟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当前所面临的政治经济环境有关。欧亚经济联盟5个成员国均为独联体国家，位于欧洲与亚洲交界的欧亚大陆腹地，特殊的地缘环境使得联盟与欧洲和亚洲形成了紧密的经济关系，联盟成员国重视与欧洲及亚洲有关组织和国家的区域经济合作。但2013年年底爆发的乌克兰危机，美欧与俄罗斯的制裁与反制裁，使得联盟与欧洲关系陷入僵局。而此时的亚洲地区经济快速发展，东南亚的东盟、东亚的中国、南亚的印度都已成为世界重要新兴经济体，且该地区经济一体化不断向纵深发展。中国以“一带一路”倡议为依托，与周边国家建立自贸区；日本积极推动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生效，力求继续主导亚太地区；韩国不断扩大自贸区朋友圈，与世界主要经济体欧盟、美国、中国、东盟、印度均已签署自贸区。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在向西发展受阻的情况下，不想再被亚洲边缘化，积极加强与该地区国家的自贸区建设。

对于欧亚经济联盟的转向，亚洲各国表现出了积极的态度，许多国家或区域组织都表示愿与欧亚经济联盟展开自贸区谈判。主要原因在于：首先，欧亚经济联盟丰富的能源资源有利于稳定资源短缺国的市场供给；其次，欧亚经济联盟的市场规模以及潜在增长力有利于扩大伙伴国的出口；再次，欧亚经济联盟封闭的市场体系有利于提高签署国的经济效果；最后，欧亚经济联盟连接欧洲与亚洲的地理位置有利于打通贸易伙伴的运输通道。欧亚经济联盟与亚洲国家共同的合作意愿使得现阶段欧亚经济联盟自贸区建设以亚洲国家为主。

（二）在谈判对象上优先选择盟友及战略伙伴国

欧亚经济联盟与世界其他区域经济合作组织有很大不同，其成员国均为原苏联加盟共和国，受冷战时期美苏争霸及新时期俄美关系影响，欧亚经济联盟成立之初便被认为带有一定地缘政治色彩，加入欧亚经济联盟或与欧亚经济联盟加强自贸区建设，不仅意味着经济上与联盟合作，更意味着政治上有可能成为美国的对立面，会受到美欧的遏制与打压，乌克兰就是最好的例证。乌克兰危机爆发后，俄美关系进一步恶化，一些国家不得不在美俄之间选边站：一边是美国的盟国追随美国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和政治围堵，另一边是俄罗斯的盟友及重要战略伙伴对俄罗斯给予政治支持和经济合作。俄罗斯为冲破美欧合围，巩固与盟友及战略伙伴国的政治关系，扩大地区及国际影响力，选择以欧亚经济联盟为平台，以能源为手段，加强对外自贸区建设。

目前，在欧亚经济联盟已签署和正在谈判的7个自贸区伙伴国中，4个为俄罗斯的重要战略伙伴关系国，分别为：俄罗斯—越南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国、俄罗斯—塞尔维亚的战略伙伴关系国、俄罗斯—印度的优先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国、俄罗斯—埃及的可信赖战略伙伴关系国。而伊朗和以色列虽未与俄罗斯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但与俄罗斯存在“非常特殊”的关系。2017年3月，伊朗总统访问俄罗斯期间，俄罗斯总统普京表示，俄伊之间的合作十分高效，两国正全力向高质量、新层次的战略伙伴关系迈进。以色列作为美国的传统盟友，在美欧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时，保持了中立立场，而且，近年来俄以在经济、政治以及军事领域的合作稳步上升，俄罗斯重视与以色列在高新技术领域的合作。

现阶段，欧亚经济联盟以政治关系较为密切的盟友及战略伙伴关系国作为对外自贸区建设的支点国家，以点带面，扩大欧亚经济联盟的国际地位和国际影响力，以此来抗衡美国。

（三）在协议内容上采取灵活的自由化标准

目前欧亚经济联盟对外已签署4个自贸区，从文本模式和涵盖范围看，4个自贸区协议内容存在明显差异，体现了欧亚经济联盟灵活的自由化标准。

首先，协定的文本模式不同。欧亚经济联盟—新加坡自贸区、欧亚经济联盟—越南自贸区和欧亚经济联盟—塞尔维亚自贸区采用的是一揽子式文本结构。其中，欧亚经济联盟—新加坡自贸区共包含7个协定，即1个主协定、1个框架协定和5个联盟成员国与新加坡的双边服务与投资协定，是一个较为全面综合的自贸区。而欧亚经济联盟—伊朗临时自贸区则采取了分立式的文本结构，协定共包含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临时自贸区阶段，只涉及较窄范围的货物贸易自由化，第二阶段为全面自贸区阶段，目前双方正处于第一阶段。其次，协定覆盖的议题范围存在明显差异。欧亚经济联盟—新加坡自贸区共包含16章和4个附件，16章的议题既包含市场准入、原产地规则等传统议题，也包括知识产权、政府采购、电子商务等新议题。欧亚经济联盟—越南自贸区共包含15章和5个附件，与欧亚经济联盟—新加坡自贸区相比该协定缺少透明度的议题。欧亚经济联盟—塞尔维亚自贸区共包含33条和5个附件，与前两个自贸区相比更多地纳入了关于双方贸易活动稳定、透明和可预见性的法律条款。而欧亚经济联盟—伊朗临时自贸区仅包含9章和4个附件，9章的议题都是围绕传统的货物贸易议题展开的，不涉及新议题。因此，4个自贸区中自由化水平最高的为欧亚经济联盟—新加坡自贸区，而自由化水平相对较低的为欧亚经济联盟—伊朗临时自贸区。

总体来看，4个自贸区都较为详细地规定了双方的基本规则，但在协定的结构与内容方面存在较大差异。这说明欧亚经济联盟在对外自贸区建设方面会根据不同经济体的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水平、比较优势产业以及经贸关系等情况，采用不同的自由化标准。

（四）在建设目标上兼顾传统与非传统收益

自贸区作为当今世界区域经济合作的重要形式，其建立的根本目标是获得区域合作收益。具体而言，区域合作收益分为传统收益和非传统收益。传统收益主要指经济方面的利益，包括贸易创造效应、贸易转移效应、贸易条件的改善、规模经济效应等。非传统收益主要包括加强同伙伴国的政治互信，增强地区影响力，提高国际话语权等。通常不同时期不同类型经济体追求的目标各有侧重，对世界影响力较小的国家而言，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建设的主要目标是获得传统收益，如韩国，多年来韩国一直重视与大型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建立自贸区，希望通过自贸区建设减少贸易壁垒，扩大出口。而对有影响力的大国或区域组织而言，非传统收益在自贸区建设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如美国、日本、欧盟，在重视自贸区经济收益的同时，更注重自贸区带来的政治影响。

欧亚经济联盟作为欧亚地区较有影响力的区域经济合作组织，对外构建自贸区，在关注经济目标的同时，地缘政治影响也是其重点考虑的因素。首先，经济目标。自欧亚经济联盟成立以来，受内外部环境共同影响，联盟成员国经济下滑明显。2014~2016年间，欧亚经济联盟GDP平均下降16.4%，2017~2019年间虽有所恢复，平均上涨10.2%，但仍然没有恢复到2013年水平，2013年欧亚经济联盟GDP为26282亿美元，而2019年为19 656亿美元，2019年与2013年相比下降了25.2%。在对外贸易上，2014~2016年间，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贸易总额平均下降17.5%，2017年开始缓慢回升，2019年达到了7331亿美元，但与2013年的9 376亿美元相比，仍然差距较大。为摆脱内部经济困境，联盟积极寻求外部伙伴。其次，非经济目标。俄罗斯作为原苏联主要继承国，自独立之初就不断加强独联体地区经济一体化建设，努力成为世界多极中的一极。但受苏联计划经济体制影响，新独立的原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经济结构失衡，对外贸易有限，内部各国签订的若干经济合作协议大多有名无实，不了了之，直到欧亚经济联盟成立，独联体地区经济一体化才取得了实质性进展。然而，欧亚经济联盟生不逢时，成立之初便遇乌克兰危机，美欧的政治与经济孤立使其国际地位显著下降，为扩大地区及国际影响力，联盟积极开展对外自贸区建设，希望通过对外经济合作，增加与伙伴国的政治互信，重塑联盟地缘政治新格局。

三 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面临的困境

（一）联盟成员国间自贸区建设目标不一致拖慢了谈判进程

欧亚经济联盟五个成员国间在领土、人口、经济规模、经济发展水平以及对外贸易总额方面差距较大，国际地位相差悬殊，对外自贸区建设目标不一致，拖慢了谈判进程。在欧亚经济联盟五个成员国中，尤以俄罗斯最大，领土面积是第二位哈萨克斯坦的6.3倍，是最小的亚美尼亚的574倍；在人口、GDP总量及对外贸易总额方面，俄罗斯也都占联盟总量的80%以上；在人均GDP方面，俄罗斯为11 584美元，是第二位哈萨克斯坦的1.2倍，是最少的吉尔吉斯斯坦的8.8倍；联盟其他四个成员国哈、白、亚、吉与俄罗斯的基本社会经济指标差距巨大（见表1）。不仅如此，联盟五个成员国间国际地位也相差悬殊，俄罗斯继承了原苏联的经济与军事实力，是世界大国；哈萨克斯坦受益于能源价格红利，为中亚第一大经济体；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吉尔吉斯斯坦均为独联体地区小国。

联盟五个成员国间巨大的经济和国际地位差距，使得每个成员国对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的诉求不同。俄罗斯作为世界军事强国，一直受西方国家的防范与打压，为塑造对自身有利的地缘政治格局，俄罗斯在选取对外自贸区伙伴国时更倾向于政治关系较为密切的小型经济体。哈萨克斯坦与俄罗斯不同，没有俄罗斯在地区乃至国际上的地位，同样也就不存在西方国家的遏制与打压。但哈萨克斯坦又极具战略地位，是欧洲与亚洲的交通走廊，且拥有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是世界大国博弈的焦点，这又为哈萨克斯坦经济发展带来了机遇。多年来，哈萨克斯坦一直以能源外交为手段，遵循“先经济后政治”的发展战略，希望与欧盟和中国等大型经济体及主要贸易伙伴建立自贸区，发展本国经济。而联盟其他三个成员国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吉尔吉斯斯坦均为地区性小国，主要贸易和投资伙伴为俄罗斯，与联盟以外地区贸易有限，出于地缘经济与地缘政治利益考虑，三国更多希望得到俄罗斯的支持与援助，对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的积极性不高。

欧亚经济联盟五个成员国对外自贸区建设利益趋向侧重点不同，伙伴国选取目标不一致，制约了自贸区谈判进程。

（二）产业结构畸形与贸易结构单一影响伙伴国选择范围

受苏联计划经济体制及各成员国自然资源禀赋影响，欧亚经济联盟产业结构不均衡。联盟主要成员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经济发展模式为原料化、能源化，这对于短期国家经济发展而言具有一定合理性，但长久的单一发展方式将会给产业结构转型埋下重大隐患。尽管两国已认识到产业结构失衡的负面影响，正逐步发展非能源领域产业，但由于能源产业是两国经济发展的主要支柱，这使得两国产业结构调整面临一定困难。产业结构不合理导致货物贸易结构单一，表现为初级产品在联盟对外贸易出口中占有重要比例，其中石油、天然气等能源产品，煤炭、木材等燃料产品一直占到联盟对外出口总额的一半以上；在进口中，机械、电机等附加值较高的生产设备，食品加工、轻工业产品等消费品占有较大份额。表2为2019年欧亚经济联盟进出口前五位的商品，出口第一位的为矿物燃料、矿物油及其蒸馏产品，总额为2 949亿美元，占对外出口总额的64.2%；进口前三位的为机械、电气设备、车辆及其零件等制造业产品，占进口总额的40.8%。联盟对外贸易结构低级化、单一化问题明显，且在短期内难以改变，这在一定程度上将影响对外自贸区伙伴国的选取范围。

在开放经济中，对外贸易结构对产业结构有极大的反作用，合理的对外贸易结构对产业结构优化有积极作用，不合理的对外贸易结构也会导致产业结构畸形化更为严重。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贸易以能源和原材料为主的单一出口结构，将会随着对外开放程度的提高而越发明显，同时贸易便利化也将会给联盟内部弱势产业带来一定冲击，这与联盟成员国急于调整产业结构的迫切需要相矛盾。因此，为实现既定目标，又避免内部弱势产业受到过度冲击，联盟在选取对外自贸区伙伴国时比较谨慎。

（三）对外自贸区伙伴国整体贸易规模偏小制约了经济收益

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区域经济一体化过程中产生了新区域主义理论，该理论指出大国与小国签订自贸区时，在经济利益方面存在非对称性。即小国签订自贸区的动力主要是以进入大国市场为代表的经济利益，通过双方在贸易壁垒方面的让步，小国可以拥有更大的市场，从而实现规模经济，提高经济效率；而对于大国来说，由于市场规模较大，对小国的依存度相对较低，因而同小国签订自贸区对其贸易创造和贸易转移效应影响有限。

目前，欧亚经济联盟对外签署和谈判的自贸区伙伴国均为联盟的对外贸易小国。据欧亚经济委员会统计，2019年，7个伙伴国共占联盟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为5.09%，其中，越南占0.76%，伊朗占0.33%，新加坡占0.44%，塞尔维亚占0.38%，印度占1.89%，以色列占0.40%，埃及占0.89%，占比最多的印度也不到联盟对外贸易总额的2%，联盟自贸区伙伴国整体贸易规模偏小，这将限制自贸区建成后的贸易创造及贸易转移效应，左右经济收益，如欧亚经济联盟—越南自贸区。

欧亚经济联盟—越南自贸区已生效三年有余，双边贸易总额增幅较大，但由于总体贸易基数较小，对联盟经济拉动有限。2016年10月，欧亚经济联盟—越南自贸区正式生效。2017年，联盟与越南双方贸易总额达到59.34亿美元，同比增长36.7%，其中，对越南出口22.57亿美元，同比增长39.6%，自越南进口36.77亿美元，同比增长34.9%。2018年，联盟与越南双方贸易总额继续扩大，达到了66.91亿美元，同比增长12.8%，是2015年的1.56倍，其中，出口为26.99亿美元，同比增长19.5%，进口为39.92亿美元，同比增长8.5%。虽然2019年联盟与越南的双方贸易总额有所下降，为55.46亿美元，但与2015年相比，仍然增长29.9%。三年间联盟与越南双边贸易总额增长迅速，但从越南占联盟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来看，上升的幅度有限，2015~2019年间，越南占联盟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分别为：0.74%、0.85%、0.94%、0.89%、0.76%，其中，2017年仅比2016年上升了0.09%，2018年该比重又开始回落，2019年已与2015年持平。总体来看，联盟与越南自贸区生效确实带来双边贸易总额的增长，但由于贸易基数较小，对联盟对外贸易总额及GDP拉动有限。

（四）美国的地缘政治与地缘经济压力挤压了发展空间

冷战期间，美国对苏联长期实施遏制战略，冷战结束后，美国对其继承者俄罗斯保持高度警惕，推动北约不断向欧洲东部扩员，原本属于俄罗斯缓冲地带的东欧成为北约的势力范围，独联体国家也由于经济普遍下滑，出现了较为严重的亲西方倾向。为维护地缘政治利益，防止失去后苏联空间，俄罗斯将独联体国家与自己的利益捆绑，最终成立了欧亚经济联盟。美国对欧亚经济联盟持强烈的抵触立场，为抑制联盟进一步发展，美国借乌克兰危机联合欧盟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乌克兰危机最终演变为美欧俄三方之间的政治与经济较量。俄罗斯与欧盟关系严重倒退，独联体地区也因担心国家主权，对俄罗斯出现了离心倾向。美国对俄罗斯的地缘政治遏制，短期内阻碍了联盟在独联体地区的进一步深化，同时也制约了联盟与欧盟在短期内建立共同经济空间的可能。

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在西部环境恶化的情况下，转而把目光移到了亚洲地区、非洲地区，积极推进与这些地区国家的对话合作，但在建设过程中同样也面临美国的地缘政治与地缘经济压力。在东南亚地区，欧亚经济联盟积极寻求与东盟成员国加强区域经济一体化建设，但与美国在东盟成员国中的影响力相比，欧亚经济联盟处于劣势。在南亚地区，欧亚经济联盟重视与印度的友谊，选择以印度为新战略支点国家，但印度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南亚地区大国的属性以及近年来快速发展的经济而成为全球争霸拉拢的目标。2017年下半年以来，美国为成功实施“印太战略”，不断推进与印度的关系，而印度为成为世界大国，在各大经济体之间寻求利益平衡。在西亚和北非地区，欧亚经济联盟积极推进与以色列和埃及的经济合作，但两国同样与美欧保持紧密的政治经济关系。在当下政治经济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下，面对美欧等西方国家的遏制，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面临巨大的挑战。

四 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自贸区建设的方向与前景

（一）着眼与欧盟建立自贸区

随着苏联解体，美苏争霸的两极格局结束，新独立的原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纷纷渴望回归欧洲。在此期间，俄罗斯先后推行了“亲西方”的外交政策、东西兼顾的“双头鹰”政策以及后来的“全方位”对外经济合作战略，俄罗斯自始至终都把与欧洲国家的政治经济合作放在首要位置。2014年1月，在俄罗斯—欧盟峰会期间，俄罗斯总统普京向欧盟领导人提议建立欧亚经济联盟与欧盟自贸区，并表示有必要就此启动“相关的实验性对话”。2015年9月，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提出“大欧亚”合作倡议，指出建立一个从欧洲经欧亚大陆直至太平洋的区域大市场，即“欧盟—欧亚经济联盟—丝绸之路经济带”三者结合的区域合作框架。2016年6月，俄罗斯总统普京提出“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指出欧亚经济联盟是一个开放性组织，希望借助欧亚经济联盟，将欧盟、独联体以及东亚、南亚和西亚国家联合起来，加强该区域的经济一体化建设，以此带动整个欧亚地区的发展繁荣。目前，欧亚经济联盟正在通过自贸区模式与独联体以外国家建立合作关系，其中与欧盟建立自贸区是欧亚经济联盟的终极目标。

欧亚经济联盟之所以重视与欧盟的自贸区建设，其主要原因如下。

首先，从地缘经济角度看，多年来欧盟一直是欧亚经济联盟的最大贸易伙伴。2015~2019年间，欧盟占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一直在44%以上，受乌克兰危机影响，2016和2017两年比重有所下降，但波动幅度不大（见表3），欧盟始终是欧亚经济联盟及各成员国最重要的贸易合作伙伴。同时，欧盟也是欧亚经济联盟最大的能源及原材料出口市场，2019年，在欧亚经济联盟对外贸易商品结构中，矿物燃料、矿物油及其蒸馏产品、沥青物质、矿物蜡的出口总额为2 949亿美元，占联盟出口总额的64.2%，其中，对欧盟出口达1 364.8亿美元，占联盟该产品出口总额的46.3%，欧盟是欧亚经济联盟最大的能源产品销售市场。

另外，欧盟也是欧亚经济联盟最大的投资方。2015至2018年间，欧盟对欧亚经济联盟主要成员国的累计直接投资总额分别占到该国吸引除联盟以外国家投资总额的一半以上，即使在乌克兰危机美欧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后的两年间，欧盟对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投资仍有小幅增加(见表4)。

其次，从地缘政治角度看，欧盟是世界重要一极，与俄罗斯存在较强的地缘政治矛盾，俄罗斯欲借助欧亚经济联盟与欧盟深化经济合作，希望“以经促政”，为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营造更趋稳定的周边环境。

再次，从意识形态角度看，欧洲文明被认为是当今世界较为强势的文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多具有浓重的欧洲情结，一直认为自己是欧洲文明的一支，希望通过加强与欧盟的经济合作，融入欧洲文明。

但由于俄罗斯与欧盟在地缘政治上的巨大分歧，欧盟一直认为俄罗斯是欧洲安全极不稳定因素，不愿与其建立深层次经济合作。特别是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俄欧之间的经济、政治及文化关系全面恶化，短期内很难恢复，现阶段双方启动自贸区谈判的可能性较小。

（二）逐步推进与中国的自贸区建设

自欧亚经济联盟成立以来，中国一直是欧亚经济联盟最大贸易伙伴国（按国别划分）。2019年联盟与中国贸易总额达1 324亿美元，占联盟对外贸易总额的18.07%，其中向中国出口655亿美元，占联盟出口总额的14.3%，自中国进口669亿美元，占联盟进口总额的24.4%。中国为联盟成员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亚美尼亚、吉尔吉斯斯坦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国，为白俄罗斯的第二大贸易伙伴国（见表5）,且联盟与中国双方贸易结构互补。2019年，联盟向中国出口的主要产品为矿产品，占联盟向中国出口总额的66.5%，从中国进口的主要产品为机器、机械器具、电气设备及其零件，占联盟从中国进口总额的50%左右，双方以产业间贸易为主。

同时，中国也是欧亚经济联盟重要的投资伙伴。截至2018年年底，中国对联盟成员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亚美尼亚累计直接投资分别为26.2亿美元、86.2亿美元、3.68亿美元、0.031亿美元，其中对哈萨克斯坦和白俄罗斯的投资占该国吸引除联盟以外国家投资总额的5.55%和3.96%，居第四位和第五位（见表6）。另有资料显示，中国曾在2016和2017两年为吉尔吉斯斯坦第一大投资国。可见，中国为联盟重要的贸易和投资伙伴。

除此之外，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还存在良好的双边及多边政治关系。中国与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地理位置毗邻，高层互访频繁，与白俄罗斯和亚美尼亚双边政治关系发展顺利，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同为上合组织成员国，白俄罗斯为上合组织观察员国。同时，现阶段中俄两国还均与美国有经济贸易摩擦。因此，新形势下，欧亚经济联盟与中国具有进一步深化经济合作的共同需要。

2018年5月，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及各成员国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与欧亚经济联盟经贸合作协定》。2019年10月，《经贸合作协定》正式生效。该协定共包含13章和1个附件，协定内容不涉及货物的关税减让，主要聚焦法律调节，卫生与植物检疫措施、知识产权、政府采购以及电子商务等议题，属于典型的非优惠经济协定。协定为中国与联盟双方在海关执法、技术协调、检验检疫措施等方面开展合作奠定了良好基础，为双方基础设施建设、工业、运输、投资活动中的互动创造了更多有利条件。未来，随着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双边合作机制逐步升级，双方经济合作必将不断深化，但距签署自贸区还有一段距离。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对与中国建立自贸区有所顾虑。

顾虑一，联盟主导国俄罗斯与中国在人口、经济规模、经济发展水平方面差异较大。2019年中国人口超过14亿，约为俄罗斯的9.6倍，GDP总量和贸易总量约为俄罗斯的8倍和7倍。同时，在双方贸易中，据欧亚经济委员会统计，2019年，俄中贸易总额为1 109亿美元，占俄罗斯除联盟以外国家对外贸易总额的18.1%，中国为俄罗斯第一大贸易伙伴国；据中国海关总署统计，2019年，中俄贸易总额为1 108亿美元，占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2.4%。俄中两国在对方贸易中占比相差悬殊。另外，在双方贸易结构中，俄罗斯为能源大国，向中国出口的主要产品为石油、天然气等能源类产品；而中国为制造业大国，向俄罗斯出口的主要为生产设备及轻工业产品，双方贸易结构虽显著互补，但与俄罗斯努力转型经济结构的目标相冲突。近年来，俄罗斯不断加强对原材料的重视，同时努力发展本国制造业。俄中双方在人口数量、经济规模、贸易结构及产业结构方面的差异引发俄罗斯顾虑。

顾虑二，联盟其他四个成员国与中国的经济关系过于紧密。目前，在联盟内相互贸易中，俄罗斯具有绝对优势，是其他四个成员国哈、白、亚、吉的最大贸易伙伴，而在联盟对外贸易中，中国则是这四国的最主要贸易伙伴，表7反映的是2019年俄罗斯与中国在哈、白、亚、吉四国对外贸易中的占比和排位情况。从表7可以看出，2019年，吉尔吉斯斯坦与中国的贸易总额超过俄罗斯，位居第一位，主要源于该国自中国的进口，同年哈萨克斯坦对中国的出口总额也高于俄罗斯，中国是哈、白、亚、吉四国仅次于俄罗斯的重要贸易伙伴；在投资方面，截至2018年年底，哈萨克斯坦接受外国累计直接投资中，中国为86.2亿美元，俄罗斯为50.6亿美元，中国也明显高于俄罗斯。俄罗斯担心与中国建立自贸区会动摇自己在联盟的位置。

因此，俄罗斯这些顾虑会在一定程度上阻碍欧亚经济联盟与中国的自贸区建设进度。

（三）积极推进与东盟的自贸区建设

东盟是当前亚洲最有成就的区域经济合作组织。近年来，在世界经济增速普遍放缓的形势下，东盟增长速度有所加快。2012~2018年间，东盟经济增长率分别为6.2%、5.2%、4.7%、4.8%、4.8%、5.3%、6.9%。2018年，东盟人口达到6.53亿，仅次于中国和印度，位居世界第三位；GDP总量为2.96万亿美元，仅次于美国、中国、日本、德国，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对外贸易总额为2.88万亿美元，仅次于中国和美国，位居世界第三位。东盟已成为亚洲乃至世界重要的经济增长极，世界各大国竞相与东盟开展双边及多边自贸区建设。目前，中国—东盟自贸区、日本—东盟自贸区、韩国—东盟自贸区均已签署，东盟十国与中国、日本、韩国、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的多边自贸区（RCEP）谈判取得进展，东盟在亚太的轮轴地位不断凸显，欧亚经济联盟希望与东盟加强区域经济一体化建设。

2016年5月，第三届俄罗斯—东盟峰会在俄罗斯索契举行，俄罗斯与东盟双方一致通过并发表了《索契宣言》，明确了俄罗斯提出的欧亚经济联盟与东盟建设全面自贸区的建议。目前，欧亚经济联盟已与东盟成员国越南、新加坡签署自贸区,这将在一定程度上推动欧亚经济联盟与东盟的一体化建设。欧亚经济联盟积极推进与东盟自贸区的动因如下。

首先，欧亚经济联盟与东盟具有自贸区建设的经济基础。在经济发展上，东南亚和欧亚都是当前备受瞩目的新兴市场，双方具有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共同目标。在经济规模上，东盟与中国明显不同，东盟是多个国家的联盟组织，其中任何一个成员国的经济规模及与联盟其他成员国的贸易额，都与俄罗斯差距较大，都不具备影响俄罗斯在联盟内主导地位的实力。在经济结构上，联盟是典型的能源依赖型国家，而东盟是轻工业产品制造基地，双方贸易及产业结构具有较强的互补性。在经济合作上，双方能源与军事合作密切，在该领域双方都有进一步合作的需求。

其次，欧亚经济联盟与东盟都有建设自贸区的意愿。从联盟角度出发，乌克兰危机后，联盟外交重点转向亚太地区，面对其他域外国家在东南亚地区活跃的表现，俄罗斯着力加强与东盟的经济关系，希望减少对中国的经济依赖，谋求亚太地区外交多元化。从东盟角度出发，东盟积极发展与联盟的关系，是由其奉行的“大国平衡”政策决定的，东盟较为乐于将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引入东南亚地区，以此来平衡美国、日本、中国、印度以及欧盟在该地区的影响力。

总之，现阶段与欧亚经济联盟—欧盟和欧亚经济联盟—中国相比，欧亚经济联盟与东盟不存在明显的地缘政治利益冲突，东盟成员国也不具备威胁俄罗斯在欧亚经济联盟主导地位的能力。因此，欧亚经济联盟不断努力推进与东盟的自贸区建设。

但是，欧亚经济联盟与东盟建立自贸区也面临一定困难。一方面，双方经济合作基础薄弱。欧亚经济联盟与东盟成员国在地理上相距遥远，苏联解体前，除越南等少数东盟国家外，多数东盟成员国都属西方阵营，双方经济贸易规模较小，文化往来有限。苏联解体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经济自顾不暇，对外贸易主要以独联体国家及欧盟为主。2019年，欧亚经济联盟与东盟贸易总额为200.3亿美元，占联盟对外贸易总额的2.7%，在东盟十国中，欧亚经济联盟对越南的贸易总额最多，也仅占0.76%，双方贸易规模总体偏小。另一方面，大国因素干扰。东盟地域广阔，经济发展迅速，战略位置重要，且近年来在亚太地区的经济与政治事务方面都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因此，东盟也成了世界各大国（如美国、日本等）角逐的焦点地区，这势必会对欧亚经济联盟与东盟的自贸区建设带来不可小视的影响。

结语

欧亚经济联盟作为欧亚地区重要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员国特有的资源禀赋以及大国主导等多种因素叠加，自成立之初，就深受世界各国关注。乌克兰危机升级，美欧与俄罗斯的制裁与反制裁，使欧亚经济联盟发展陷入困境。为重振欧亚经济联盟国际地位及影响力，俄罗斯主导欧亚经济联盟积极发展对外关系，寻求外部伙伴支持，这为独联体以外国家深入参与欧亚地区经济一体化提供了机遇。在此背景下，世界多国表示希望与欧亚经济联盟建立自贸区，但欧亚经济联盟出于自身政治经济利益考虑，目前只与越南、伊朗、新加坡、塞尔维亚等国家签署了自贸区。

欧亚经济联盟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的重点合作伙伴之一，中国是俄罗斯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的潜在伙伴国，双方均重视与对方的经济关系，具有进一步深化经济合作的基础。但因俄罗斯顾虑中国的经济规模及经济发展水平，目前双方只签署了非优惠经济协议，尚未展开自贸区谈判。对此，中国应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增强政治互信，加强政策沟通，从联盟成员国实际经济利益出发，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积极妥善地解决联盟成员国顾虑的焦点问题。

 《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21年第2期